所以,他技巧地掀住了一个可以抽身的机会,说了声对不起,往船舱去了,在走开的时候,他道:“这游艇有几间舱房,你可以使用任何一间!” 玫瑰笑:“我会在三间船舱中选择一间!” 黄色-=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com 最新地址--免地址发布:huangsewenxue.net 自动回复-地址邮箱:bijiyinxiang@gmail.com 男女之间,有一种十分微妙的,不可言传的直觉,也是存在的。 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互相吸引,由于人类是生物的一种,必然不能离开生物的本能,所以异性吸引的最终目的,毋庸讳言,是肉体的接触。 微妙的是,男性也好,女性也好,都可以在初接触中有直觉:这个异性,是可以发展到最终的肉体接触的,而这一个,却怎么也不会有最终的接触。 玫瑰是那么美丽的女性,罗开纵使不是浪子,也绝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苦行僧,玫瑰的态度绝不拒人于千里之外,大方而爽朗,罗开也没有做作,在他眼神中,适当地表达了对她的美丽的赞赏——这正是一双男女初相识时的正常情形。 可是罗开却有直觉,微妙的直觉告诉他,他和玫瑰之间,决不会有男女关系的进一步发展,至多只是好朋友,甚至是很好的朋友,不可能是别的! 为什么会这样呢? 当罗开到了一个宽敞的船舱中,舒服地半躺下来,又播放了他爱听的音乐之后,他这样自己问自己。 是玫瑰摆出了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并不是,总有点什么原因的,罗开相当肯定。 也正由于他自己这样的直觉,他反倒放心了。本来玫瑰突然出现,身分成谜,十分突兀,这种事,多少令他有点戒心。 而像玫瑰这样美丽的女性,如果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那多半会利用她们本身美丽的条件,作为武器,向他进攻——在罗开的冒险生活中,这种例子甚多,而如今既然有了这样直觉,可知玫瑰不会有什么异象。 然而罗开总觉得这美丽的异乎寻常的玫瑰是一个谜,一个极大的谜团。 他想了一会,便决定不再去想她——因为他有直觉,觉得这个美女,和自己不会有什么进一步的关系,那就极容易解得开。 他回想了一下和卡尔斯将军会面的经过——仍然没有进展,然后,思维才又转到那奇异的光亮,那究竟是一种什么现象? 如果这种现象,出自自然,大自然的神秘,只怕人类在未来的一万年,也难以尽知奥秘,可以不论,但如果出自人类,那就十分骇人:要什么样的力量,才能出现那样的一片光亮! 罗开当时正在高空,高空俯瞰,自然对那一大片夜光,有更确切的观念,举例来说,一个超过五百万人的大城市,到了晚上,全市灯火都着亮了,自然会有一片光亮,可是那种光亮,还只是黑暗中的灯光。 而那一片夜光,却是不折不扣的白天!甚至光线之强烈,比太阳带来的白天更甚! 虽然为时甚短,但要是有什么人,能制造出这样的强光,那么他必然掌握了异乎寻常的能力,这种能力,基于掌握了巨大的能量的运用! 能够发出光亮的能量,有电能,有热能,也有光能本身。不论是哪一种,能量如果巨大到这种程度,可以肯定,全世界的电力集中起来,无法达到,全世界的核武器集中起来,在一刹间爆炸,只怕也达不到这一地步! 所以,罗开可以肯走,私人的好奇,如今驶往夜光海域的船只,还只不过是开始,必然有大量的官方机构,派人去调查研究,那一带的海域之上,不知要兴起多少明争暗斗。 一想到这一点,罗开大有意思将船驶回克尔特岛去,可是船上却又多了一个玫瑰,他想劝服玫瑰,如果没有必要,最好别去那一带活动,他正在考虑如何措词时,传来了两下敲门声,罗开朗声:“请进!” 门推开,玫瑰站在门口,却并不进来,只是慵慵地倚着门框,眼睛明亮:“对不起,忍不住要问你一下。” 罗开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玫瑰的声音轻柔:“你有那么丰富的冒险生活经验,对于夜光异象,有什么设想?” 罗开立时道:“很多!” 他一面说,一面坐直了身子,也示意玫瑰进来坐,可是玫瑰却摇了摇头,仍然倚着门框,姿态优美地站着。 (这或许就是直觉的由来,异性之间,如果有性互相吸引的可能,总会不自觉的接近,如果丝毫也没有,就会不自觉地拒斥!) 罗开又道:“可是,全和传播媒介的假设一样,一点根据也没有。” 玫瑰的神态坚决:“所以,总得实地探索一番!” 从玫瑰的神情来看,大有邀他一起探索之意,罗开还没有作出反应,收音机的音乐节目中断,传来了听来声音有点急促的“特别报告”:“特别报告!特别报告!意大利政府和希腊政府,紧急通知,两个政府海军,在北大西洋公约国家的海军协助下,于地中海联合举行海军作战和预防能力的演习,演习将有超过一百艘各种型号的军船参加,并且作模拟性的实习射击,危险区域是:东经十六度至十七度,北纬三十六度到三十六度,任何船只和航机,请避免接近上述地区,不然即有可能遭遇巨变,再重复一次,危险地区是……” 播音员的声音,略停了一停,再继续着:“现在,两国政府的海军战机和直升机,已在演习海域上空,执行任务,任何船只或航机,若不听劝告,欲强行进行者,会执行强硬的驱逐任务!” 罗开注意到,当玫瑰听到这样广播的时候,微微蹙着眉,显得全神贯注。 广播一遍又一遍,不断重复着,看来是当作极紧急的情况来处理。 罗开在听了第二遍之后,站了起来:“看来,实地考察不可能了!空军已封锁了那一带海域,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看来已有意垄断对夜光现象的研究了!” 玫瑰一扬眉:“他们垄断得了?” 罗开笑:“你不妨想一想地形,所谓‘演习区’,正在意大利的‘靴尖’下,和希腊关系不大。由于希腊不在北大西洋公约之内,所以一定已在最短期内,同意了此举——国际间的交易买卖,也无非以利为先,这一定得了极大好处。有强大的海军和空军力量支持,对这场‘演习’,其他国家,鞭长莫及,看来只好在联合国大会上抗议一番了!” 玫瑰对罗开这一番分析,现出十分欣赏的神情:“北非的几个国家呢?” 罗开“嗯”地一声:“有卡尔斯将军的国家——卡尔斯将军只怕要亲自出席联合国大会去吼叫一番,但是他的国家,决没有力量和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国家的海军作战!” 玫瑰直视着罗开,漆黑的眼珠中,大有挑战的意味,罗开“哈哈”大笑:“我自然不会把这艘游艇作为火箭射击的目标,理由是——这艘游艇是借来的!” 玫瑰浅笑:“真幽默,你下令回航了!” 罗开毫不犹豫,下令回航,而在海面上,可以看到相当多的船只,都在回航,玫瑰在甲板上的一张躺椅上,躺了下来,罗开躺在她的身边,两人大多数时候,都不说话,只是享受着海风和宁静。 可是,海上的宁静,被上空传来的飞机声所破坏,罗开本睁着眼,看到上空,有一架小型水上飞机,正在盘旋,显然以他的游艇为目标,越飞越低! 玫瑰也发现了这一点,她笑:“借来的游艇上,可有自卫的武器?” 说话间,那飞机已盘旋到只有两百公尺之下了! ------------------ 文学殿堂 雪人扫校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倪匡-->夜光-->五、似曾相识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五、似曾相识 罗开现出十分厌恶的神情来,他已在考虑,那水上飞机要是再这样居高临下,表现它的无礼,那必定给它吃点苦头! 可是,也就在这时,他看到那水上飞机,机身不断左右摇拽了好几下——在“飞机语言”中,那是表示绝无恶意 ,我们是朋友的意思。 罗开呆了一呆,向玫瑰望去,玫瑰也做了一个莫明其妙的手势。 这时,水上飞机在表示了没有恶意之后,斜着机身,迅速降低飞行高度,飞了开去,在游艇前面不远处,降落在海面之上,掉了一个头,迎着游艇驶过来,罗开忙下令游艇停止。 双方迅速接近,水上飞机的舱门打开,看到一个窈窕的上身,随着被海风吹得前拂的长发,探出舱来,那女郎一定在大声叫,可是由于距离还远,开始还听不见她在叫什么,直到距离近了,才听清楚,她叫的是:“大鹰!大鹰!” 玫瑰在这时,发出了意思不明的“咕”地一笑,可是罗开却不去理会她大有嘲笑之意,像小孩子一样,高举双手,在甲板上跳着,也大叫:“水红!水红!” 罗开自然没有留意到,在那一刹问,玫瑰的俏脸上,闪过了一丝古怪之极的神情——就算他注意到了,也一定无法明白何以玫瑰会有那么复杂的神情! 游艇和水上飞机,在相距只有十公尺时,停了下来,罗开早已吩咐游艇的水手,驶小艇子过去,水红穿着一身鲜红的衣服,当她攀下小艇时,娇小的身形,灵活的动作,使她看来像是一个小女孩。 而当她在小艇站定之后,却做了一个罗开意想不到的动作,她向着水上飞机叫:“下来吧!” 罗开一看到她这种动作,先是一怔,接着,迅速地想了几个人的名字,然后,不等机舱口有人出现,他就大声叫:“浪子,你也来了!” 在舱口果然又冒出了一个人来,不是浪子是谁? 浪子高达!一贯地神采飞扬,一贯地神情不羁,一贯地漂亮得叫人炫目! 他身子轻轻一耸,也到了艇上,小艇立即驶向游艇,高达和水红一起上了甲板,罗开先和水红相拥;水红的神情十诊兴奋,双颊绯红:“大鹰,你怎么一下就猜到了是他和我在一起?” 罗开哼一声:“从你的鬼头鬼脑的神情上猜到的!” 水红后退了一步,站到高达的身边,挽住了高达的手臂,昂起了头——她身形娇小,虽然努力要使她看来成熟些,但效果似乎不大,使她在罗开的眼中看来,更像是一个淘气倔强的小女孩。 她道:“我和他在一起,绝不必鬼头鬼脑!” 罗开在海上遇到了他们两人,心中很高兴,他自然不会去管束水红,而且,他也知道,女人和浪子在一起,一定会十分快乐——快乐是短暂还是久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快乐! 他微笑:“在我面前,自然不必鬼头鬼脑,只怕在你组织面前,非鬼头鬼脑不可!” 罗开过来,只是无意间取笑一下,可是水红一听,却立时嘟起了嘴,一脸的欢笑,在刹那间全都消失,在她这充满稚气的脸上,涌现了一片忧郁。 罗开苦笑,水红的身分,她自己应该明白,看她一听得自己这样说,就变得如此不愉快,可知她对如今的身分和生活,已起了相当程度的厌倦! 这是不是由于她经常和浪子高达来往的影响,罗开还不得而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水红这样身分的超级特工人员,如果一旦对严密之极的组织,有了不满的情绪,那是极严重的事,可以形成可怕之极的后果! 所以,本来罗开可以说几句话,把刚才的话题岔开去,使气氛变得轻松些,可是他却并不那样,故意令气氛僵硬,好使水红明白这一点。 高达打了个“哈哈”:“咦,船上好像还有客人,怎么不替我们介绍一下?” 高达说着,向前望去——自他们上船之后,玫瑰一直背对着他们,站在船首,面向着大海。水红才一上船时并没有注意,这时,高达一点,她才向前看去,一看到了玫瑰的背影之后,她的神情,怪异之极。 她先是陡然一怔,接着,张大了口,像是即将叫什么,可是在那一刹间,并没有发出声音来,因为那时,玫瑰已转过了身,笑吟吟地向他们走来:“我叫玫瑰,是不速之客,本来想到一处海域去,现在去不成了!” 自她转过身来之后,水红那种惊讶之极的神情,竟然没有变过,一直维持着,而且,视线一直紧盯着玫瑰的脸,非但不礼貌之极,而且,这种神态,绝不应该出现在一个久经训练,出类拔萃的特工人员身上! 罗开和高达交换了一下眼色,两人心中所想的都一样:水红一看到了玫瑰的背可是水红却仍然一无所觉,可知她心中的震惊何等之甚! 罗开和高达交换了下眼色,两人心中所想的都一样:水红一看到了玫瑰的背影,一定有极其熟悉的感觉,所以她立时张口想叫,可是那时,玫瑰己转过身来,她立即发觉,认错人了。 可是,认错人事出寻常,她为什么会惊讶到了如此失态的程度? 这一点,现在当然不便问她,而当玫瑰来到近前时,高达也不禁感到了一阵目眩!在他浪子生涯之中,他不知见过多少美丽的女性,可是这时,当他的目光扫向玫瑰娇俏的脸庞时,他也顾不得什么礼貌不礼貌,硬是把自己的目光,在玫瑰的脸上扫来扫去,再也不肯收回来。 罗开在一旁,在从旁观察,又给他发现了相当奇怪的一点——像玫瑰那样的美女,一定早已习惯了承受男性各种各样的眼光,不论是卑鄙的、猥琐的、大胆的、热情的、温柔的、胆怯的……种种眼光,都应该习惯。 可是,玫瑰这时的神情,显然不习惯,她双颊上,甚至泛起了浅浅的绯红。 是浪子高达的眼光大过异常,还是玫瑰对自己的美丽,竟然不习惯。 这种感觉,罗开不是第一次有,在他乍见玫瑰的时候。就有这样的感觉——为了什么,直到这时,他还是一点都说不上来。 而这时,罗开心中的好奇,也特别强烈:这个自称玫瑰的美在那时候,最先恢复常态的;反倒是水红,她向玫瑰伸出手来:“我叫水红,和你的名字一样,都是花的名称。不过玫瑰是那么美丽,我的名字,只不过是一种水草的小红花。” 玫瑰笑:“名字只不过是一个代号,没有意义。” 水红一面和她握手,一面还在打量他:“请原谅,我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玫瑰仍然优雅之极地笑:“不必奇怪,我知道,有一个人,样子似乎和我一样,名字也叫玫瑰,唔,姓黄,黄玫瑰,她是海外中国人社会中十分著名的美女,你见过的可能便是她。” 水红侧头想了一想:“你们是孪生女?” 玫瑰摇头:“不是。” 水红仗着自己的稚气,这时索性把她不礼貌的行动,发挥到了极点,她竟然绕着玫瑰打了两三个转,在打转的过程中,从头到脚地打量着玫瑰。 高达怕玫瑰会生气,叫水红下不了台,忙道:“你想在这位小姐身上发现什么?那应该要托我来进行!” 玫瑰被高达的话,逗得笑了起来,水红在玫瑰身前站定,连连摇着头:“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玫瑰现出莫明其妙的神情,罗开和高达齐声问:“发现了什么?” 水红却十分俏皮地一笑,向玫瑰连眨了好几下眼睛,在刹那间,玫瑰的神情,有一种僵硬的尴尬,近乎不知所措,水红这才叹了一声:“真不可思议,天下竟有那么美丽的女性!” 除了她说得一本正经之外,其他的人都笑了起来,罗开道:“小水红,别妄自菲薄! “水红大摇其头:“差得远了!差得远了!” 她这样说,本来很正常,可是她却继续在说下去:“本来就差得远,现在,差得更远!” 继续所说的那两句话,听起来就莫明其妙,罗开和高达互望了一眼,正想问她这样是什么意思,水红忽然又神经质地笑了起来,一面笑,一面道:“我真羡慕你,要是我能像你那样,那就好了!” 玫瑰微笑着:“各人头上一片天,每个人有每个人不同的机缘!” 水红忽然又大有所悟,长叹一声:“说得是,像我,认识大鹰,认识浪子……认识你,全是机缘!” 高达轻轻在水红的头上敲了一下:“这小蹄子,疯疯癫癫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水红却一本正经,双手合什:“说禅!” 她的神态,又逗得各人笑了起来,水红在忽然之间,完全恢复了常态:“大鹰,我们本来,要到那忽然大放光明的海域去观察一下,可是竟然被赶了出来!” 罗开点头:“是啊,军事演习开始,那一带被封锁了!” 水红一呶嘴:“封锁得了我们……几个人?” 她在“我们”和“几个人”之间,犹豫了一阵,像是本想说“五个人”,后来又觉得似乎不便把玫瑰也加进去,所以才改了口。 从这一点来看,证明她对玫瑰,连那么微小之处,都十分在意! 罗开的心思敏捷,他立即想到的是:水红认识玫瑰! 是不是玫瑰所称的另外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那个? 罗开也没有多想,因为他觉得,这些疑问,在适当时候可以问水红,水红绝没有对自己或高达隐瞒什么的道理,不必着急。 二则,水红这时候提出的问题,相当严重,她是在提议,冲过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海空封锁,闯进那海域去! 高达也听出了水红的弦外之音,他笑嘻嘻地望着水红,罗开一皱眉:“你是自己好奇,还是完成组织交下来的任务!” 水红对罗开的责问,叹了一声:“大鹰,你这种问题,是在迫我说谎,而我,又不愿在你的面前说谎!” 罗开一挥手:“向上头报告,你闯不破封锁。” 水红侧着头:“没有闯过,怎知闯不破!” 罗开一时之间,无话可说,高达则响亮地鼓掌。罗开伸手指向水红,水红张开口,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就要来咬罗开,吓得罗开连忙缩手。 高达哈哈大笑:“堂堂亚洲之鹰,也会有没有道理处!” 罗开闷哼了一声:“怪异到什么程度,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得多——当时,我正好在夜光海域的上空!” 水红和高达并不知道会有这种情形,立即向他望来,罗开把当时的情形,说了一遍,他的结论是:“甚至无法做任何假设!” 水红呆了半晌,又向玫瑰望了一眼——玫瑰像是对他们正在讨论的事,不是很有兴趣,缓缓走开去,在右舷,倚着栏杆,欣赏海景。她这种态度,并不正常,她应该有兴趣,她甚至带了两大箱配备,准备进行潜水探索的! 水红收回视线来:“我们一接到消息,经过研究,假定为在那一带的海底,蕴藏着成分不明的巨大能量,所以才会有夜光的异象!” 罗开闷哼一声:“这样的假设,等于没有假设!” 水红不服气:“假设,自然要经过一连串的探索来求证,照我说,在那片海域底下,有一个庞大的外星人的基地,也不足为奇!” 罗开不禁苦笑,他伸手在脸上重重抚摸了一下,以掩饰他神态的不自然。各种各样的外星人,甚至能在离地球遥远的太空之中建立“视察地带”,相形之下,在海底建立一个基地,真是太容易了!他们有的,甚至不必亲自出马,像样三晶星人远,只要派出几个机械人只怕就能成事! 罗开突然想起了远,这个三晶星人,被剥夺了若干能力,作为惩处,不知流落在地球的哪一个角落?远虽然丧失了许多能力,但是比起地球人来,他仍然几乎是一个“超人”! 罗开叹了一声,高达扬眉,向他投以一个询问的神色,罗开声音苦闷:“忽然想起了远——那个三晶星人!” 水红道:“不管什么星人,我们是不是要试一试,去闯一闯那海域?” 罗开没好气,顺口道:“叫你的上级,派一艘性能良好的潜艇来,我们就去!” 罗开这一句话一出口,首先听到的,是玫瑰的一下低叹声,接着,才是水红的欢呼声,水红指着罗开:“大鹰,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说了不能不算数!” 罗开怔了一怔,他只不过随便说说而已,说的时候,并没有想到水红会认真,也没有想到水红真有能力通过她的组织调来一艘潜艇! 可是,水红这样说了,他自然不会说了的活不算,可是令得他心中更疑惑的,是玫瑰的那一下低叹声。玫瑰虽然只是低叹了一声,什么也没有说,可是这一下低叹声,紧接在罗开的话后,那等于是在说:“你错了,她真会去调一艘潜艇来的!” 玫瑰何以会对水红的一切那么熟悉? 而水红何以又会对玫瑰有那么似曾相识的举止? 玫瑰这个美女的身分,似乎越来越神秘了! 罗开在陡然之间,想起了一件事,他望向水红:“当你向组织请调潜艇时,必须说明的是,如果被发现,受攻击,而又还击的话,小,至少一场国际纠纷;大,可以是另一次世界大战的开端!” 水红扬眉:“我会说明,不过不会阻碍批出潜艇的请求!” 罗开故意夸张地笑:“看来,你们都习惯玩火!” 水红有点不明白:“我们……” 罗开道:“是啊,你们,听说,你们几个,都用花朵的名称来作名字?” 他讲到这里,陡然转向玫瑰:“你的名字,恰好是花朵的名称!” 玫瑰泰然自若:“鹰先生,我虽然不懂得你在说什么,如果你暗示什么的话,不如请你明说,来得好一些。” 罗开想不到玫瑰会那样开门见山,他多少有点狼狈,他向水红一指:“对这个小妹妹的身分,你没有想过?” 玫瑰笑:“能和亚洲之鹰和浪子在一起,自然不同小可,非同凡响!” 罗开紧钉了一句:“你们不是同类?” 玫瑰笑得极迷人:“不会吧,我那么平凡普通!” 水红皱着眉:“大鹰,你应该知道,我们几个人,虽然都以花朵为名,但并没有玫瑰!” 罗开吸了一口气:“对,我太鲁莽了,你们的名字有一个原则,就是拣花朵的名称做人时,要恰好真有那个姓氏的,你姓水,没有人姓玫!” 水红浅浅一笑,向玫瑰道:“潜艇来了之后,你是否参加我们的行动?” 玫瑰一副不在乎的神憎:“那要看我,是不是被邀请,和邀请的真诚程度而定!” 看来,玫瑰不但貌美,而且智力也极高,在对答之间,她甚至半秒钟的考虑也不必,而说话的声调如此柔软动听,说出来的活,却又如此咄咄迫人! 水红的心中十分疑惑——这种疑惑,当她第一眼看到玫瑰的背影时,便已产生。可是直到现在,她仍然不能肯定她对玫瑰的疑惑是什么。 这种感觉,令人极不舒服,而对于水红这种身分的人来说,更不舒服,她从事情报搜集,步步惊心的冒险工作,明知一个人大有可疑之处,而又不知可疑在什么地方,这是一种极不利的处境! 她也曾经作了几次大胆的甚至是匪夷所思的假设,也曾作了几次试探,可是也不能在玫瑰的反应上,观察出什么来。 而这时,她正执行上头的命令,要去弄明白巨大能量的来源,又巧妙地用一句话套住了罗开,使他会协助自己,她不愿意在这样的情形下,会有什么意外,所以,她并不赞成有玫瑰参加。 她向高达使了一个眼色,暗示高达出言拒绝,可是高达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看来虽然不着痕迹,但是也一无反应。 水红又向罗开望去,罗开摊了摊手:“如果——” 他才讲了两个字,玫瑰已笑了起来:“我知道了,我不会参加!别说没有邀请,冷淡的邀请,我也不会答应。” 水红点头:“很好的性格!” 玫瑰看来一点也没有气,十分平静,向每一个人微笑,又走了开去,向着海洋,海风吹拂着她的头发,使她看来,真有超凡入圣的美丽。 高达在心中暗叹了上声——他并没有和罗开相同的那种微妙的感觉,可是有水红在身边,他浪子的本性,似乎多少受了限制。水红又跃下小艇,驶向水上飞机,临走时,向高达似笑非笑地望了一眼,高达耸了耸肩,故意在水红还未离远时,就来到了玫瑰的身边。 他也望着海水,可是显然对玫瑰在说话:“像你这样的美女,看一眼,一辈子都会记得!” 玫瑰微笑:“这是普通浪子的开场白,想不到超级浪子,竟然毫无新意!” 高达打了一个哈哈:“我真的见过你,所以不会忘记你。若干年前,在香港一个宴会上,带你去宴会的,是一个大律师——据说不多久,他就死了,你的出现,令全场静默了几秒钟!” 玫瑰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声音平静:“我知道你说的是谁,那就是我和我极度相似的那位,黄玫瑰。” 高达笑,当他笑的时候,他转过头来,望向玫瑰,伸手在她脸上的那颗痣指了一下:“连一颗痣也相同?大小和位置,完全一样?” 玫瑰淡然:“天下有很多事,凑巧得写在小说里,绝不会有人相信。” 高达耸了耸肩:“能问你有关你的……一些事吗?” 玫瑰格格娇笑:“简直连普通浪子也不及了,高先生,请不要使你的声名受损!” 高达挺了挺身子——他本来是潇洒地倚在栏杆上的,这时,由于玫瑰的话,十分尖利,他觉得身子有点僵硬,难以潇洒。 罗开朗声笑了一下:“浪子也有碰钉子的时候?” 高达摊了摊手,玫瑰转过身来:“我估计水红小姐联络了之后,潜艇会在最短的时间赶来,但至少也得五十小时,是不是可以先送我回岛去?” 罗开想了一下:“当然可以,有一句话奉劝,用潜艇去闯海域,十分危险,但如果没有潜艇,更危险!” 玫瑰笑得很醉人:“不会,我没有什么特别原因非去探索不可,不像水红小姐,她是有任务的,我纯粹是私人兴趣!” 罗开和高达都听出玫瑰的话中,大有言不由衷之处。但是却也无法深究下去。高达仍然凝视着玫瑰:“两个人,外型上也相似,真是不可思议!” 玫瑰只是淡淡地笑,对这个问题,她既不讳避,不过也无意深人讨论。高达突然用力一挥手,他挥手的幅度十分大,令得在他身边的玫瑰,自然而然的动了一下身子,高达看来,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但是他根本没有说什么,又立即摇了摇头,显然是他又立即否定了他刚才突然而来的想法。 玫瑰妙目流盼,声音迷人:“为了我这样的普通人,不值得大名鼎鼎的浪子这样伤脑筋吧?” 高达不禁苦笑:“你普通?单凭你的外貌,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就已经绝不普通!” 这时,快艇的引擎传来,水红已经口来了,她满脸红光,神情兴奋,还没有上船,就扬言呼叫:“潜艇在五十小时之后可以赴到!我们可以有两大海上的假期!” 罗开和高达,都自然而然地向玫瑰看去。刚才,她说过:“潜艇会在最短时间内赶来,但至少也要五十小时……”现在,水红宣布,潜艇会在五十小时后到达! 这是巧合吗? 自然可以说,这是巧合! 但是,也可以说,那不是巧合。如果不是巧合,那就耐入寻味之极——除非玫瑰会知道潜艇的秘密基地的所在(一般来说,那是绝对的军事机密),她也要知道潜艇的型号和速度(最好的一种,那也是绝对的军事机密),而且,她更要肯定能调动潜涎的高级军事领导会立即同意这种行动! 玫瑰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 罗开和高达迅速转着念,也同时望向玫瑰,玫瑰只是缓缓摇着头发,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水红一上船,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两个男人,神情发怔,望着玫瑰,大有失魂落魄之状,她陡然跳过来,大叫一声:“该醒了!” 高达和罗开知道水红多少有点误会,他们当然也不会去解释,只是互相交换了一下心中所想的结论:“只好算是巧合!” 罗开先说话:“玫瑰说要回克里特岛去,如果要有海上假期,我提议用飞机送她口去!” 水红的心思动得极快,几乎一秒钟也没有考虑,就道:“我送!” 玫瑰微笑:“除了我自己驾机之外,这是最合理的办法了!”她说到这里,忽然笑不可抑,她体态极美,在这样放肆的大笑中,更有一股难以抗拒的,接近性感的诱惑力,看得人目定口呆,几个在不远处的水手,甚至不由自主,发出怪异的“嗬嗬”声来。 高达也打了一个哈哈,用戏台上的语调问:“何事发笑?” 玫瑰好不容易挺直了身子,手还按在自己的腰腹之间,那姿态也就更诱人,她有点气咻咻,说话也断断续续:“没有什么,我忽然想起了智力测验中的‘过河问题’,觉得好笑!” 水红、高达和罗开,全是聪明人,一听就知道她在说什么,罗开和高达也感到好笑,只有水红,扁了一扁嘴。 (智力测验中的“过河问题”,大抵是:猎人、狼和小孩要过河,过河的小船最多只能载两样物体,如何才能过河而使狼不伤害小孩。) 高达扬眉:“我算是狼?” 水红向他作了一个恶狠狠的姿势:“我才是狼!” 玫瑰是在说水红刚才抢着要送她,自然是由于怕罗开或高达有大接近她的机会之故,所以她柔声道:“看来,应该我是狼!” 水红回头看了她一眼,不由自主,摇了摇头:“哪有那么美丽的狼!” 不论男女,有美丽的外形,总可以在很多情形下占便宜,至少,不会令人讨厌与之相处,罗开明显地大是依依:“你不与我们共渡海上假期?” 罗开的建议,水红也不反对,她充满慧黠的眼神,望定了玫瑰,等她回答。玫瑰的神情,甚严肃地考虑,但在半分钟之后,她还是摇了摇头。 水红扬眉:“为什么?” 玫瑰的回答,大是出人意表:“太危险!” 罗开和高达都作了一下古怪的神情,水红立时代他们提议:“那你未免大小看我们这两位男士了!” 玫瑰失笑:“你们误会了,我说危险,并不是你们所理解的意思!” 三个人一起向她,投以询问的眼色,可是她却转过头去,不接触他们的眼光。看来,她有意要保持她神秘的身分,不肯再透露什么了! 水红对她,心中本来就充满了疑惑,这时,更童心和好胜心大发,她道:“我们还会有见面的机会!” 玫瑰“嗯”地一声:“人生何处不相逢,谁能逆料呢?” 水红伸出手来:“我们打个赌!赌我们在下次见面时,我一定已揭开你神秘的面幕,把你的来龙去脉,打听得清清楚楚了!” 玫瑰怔了一怔,然后又低叹了一声,用一种充满了淡淡哀愁的神情,望定了水红,又缓缓摇了摇头:“就算我给你十分神秘的感觉,你又何必非揭开它不可?弄清了我的来龙去脉,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这种轻轻的责备,甚至令人心酸,水红情不自禁,拥抱了她一下,由衷地道歉:“是我不对,只当我没有说过那么无聊的话!” 玫瑰的神情也相当激动,她扬起手来——看她扬手的情形,她分明是要进行某一个动作,或许是拍拍水红的肩头,或许是抚摸一下水红的头发。 可是,她手才扬到一半,就硬生生地止住了势子,而且极不自然地垂下手来。 水红掩不住心中的疑惑,直视着她,她却已转过头去:“请吩咐水手,将那两只箱子搬上快艇去!” 水红也没有再说什么,没有多久,快艇载着水红和玫瑰离去,上了水上飞机。 ------------------ 文学殿堂 雪人扫校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倪匡-->夜光-->六、海底奇人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六、海底奇人 水上飞机在不到一小时之后就飞回来,在那段时间中,高达和罗开在甲板上,一面喝着酒,一面闲谈,谈话的中心是玫瑰。 高达说:“这个……美女,看来好像比爱上了异星人灵魂的曲如眉更神秘!” 罗开想了想:“她总像是在掩饰什么?” 高达忽然震动了一下:“她的美丽……我感到……她对自己的美丽不习惯,像是穿了一件不属于她的新衣服一样,奇怪……” 那正是罗开不止一次产生过的感觉,他立时道:“我也有同感,甚至……使我想起……‘画皮’那个故事——一个鬼,在人皮上画出一个美女,一披上身,就成了美女,这是‘聊斋’中著名的故事。” 高达大口喝了一口酒:“不见得这么可怖,可以……想像为那是极精巧的外科整容手术的结果!” 罗开“唔”地一声:“可以……你好像曾想到是什么,当你提到两个人不可能那么相似的时候!” 高达想了一想:“我在香港,见过那位美丽的黄玫瑰小姐,她简直是美丽的化身,而我们的玫瑰,和她那么相似,这使我联想到我,和另一个我!” 罗开“啊”地一声:“勒曼医院的复制人!” 高达抿住了嘴,不出声。 勒曼医院曾复制了一个高达,并且把他潜意识中的一部分,给了复制人,那个高达爱上了蜂后,如今不知隐匿在什么地方享受爱情——这件事,高达总不会觉得愉快。 (这件事在“蜂后”这个故事中,可窥全豹) 罗开摇头,语调中有点伤感:“很难想像……我们再和她相见的机会只怕不多,还是不必研究了吧!” 高达大有同感:“看来,小水红对她,倒是兴趣极高!不知为了什么?” 高达的说法,可能不对了,因为,当水红又驾着水上飞机回来,上了船之后,罗开和高达,问了几次——她对玫瑰,竟然绝口不提,像是全然忘记了有这样的一个人,绝不如高达所说那样“兴趣极高”! 他们商议了一下,潜艇到了之后,如何开动,又不断收听着广播,果然,第二天,就有国家提抗议,但封锁执行得十分坚决,有若干艘船只,毫不留情地受到攻击,警告的语气,也越来越严厉。 一直到了第二天傍晚时分,海面上晚霞映起一层一层粼粼的金光,色彩绚丽之极,他们正在甲板上欣赏美景之际,罗开忽然问起:“你们是怎么会遇上的?” 罗开这样问,自然大有道理,浪子高达行踪飘忽,水红则更是身不由主,全然不知道自己下一分钟该在何处,两个人在一起,机会极少! 水红笑得很甜:“我接到任务之际,他恰好在我的身边,所以就一起来了,在克里特岛上,知道你租了船,所以在空中认出了你的船。” 罗开再问:“他又怎么会‘恰好在你身边’的?” 高达笑:“我通过了很多关系找到她的。因为我要邀请她参加。一个宴会!” 罗开不由自主,挺了挺身子,水红道:“大鹰,你可曾听说过康维十七世的盛宴?” 当高达提及,参加一个“宴会”之际,罗开已经有了这个预感,水红再一问,他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望向高达:“你接到了请柬?” 高达点头:“是。康维十七世这个人,好像……十分神秘……” 罗开大声道:“不是好像神秘,简直就是神秘,你对他作过调查?” 高达点头道:“十分全面而广泛……”他笑了起来,指着水红:“本来我只是请她代为调查,可是她知道了有这样的一个宴会,就非要我邀请她一起参加不可!” 水红向他狠狠地做了一个鬼脸,转向罗开:“我们的调查工作做得很好,可是对这个人的来历,竟然一无所知,单是为了好奇,也应到宴会中去看看……” 罗开苦笑道:“我的调查工作,做得比你们更好,所以不能说一无所获。” 高达和水红,一起向他望来,这时,天边的晚霞已经转为一种绚丽之极的艳紫色,映在罗开像雕像一样的脸上,更泛起一种坚定不移的光彩。水红望向罗开的眼光,大有崇拜的神情——她自认识罗开之后,就一直把罗开当作自己的大哥哥,小妹妹自然都对大哥哥有一份崇敬的心情。 反正他们的“海上假期”有的是时间,而康维十七世这个人,有许多谜团,水红和高达都思路缜密,是解决难题的好手,所以罗开把自燕艳得到的请帖、他偶遇康维十七世、开始调查这个人的来历,以及蝎子岛的神秘会议、卡尔斯将军怪异莫名的态度等等经过,详详细细,向高达和水红叙述着。 当罗开说到一半时,两人已经仿佛傻了,愈听下去,愈是啧啧称奇。他们自然早已知道康维十七世是个神秘人物,可是再也想不到,他的神秘,竟然达到了这一地步!罗开讲完之后,天色早已黑了下来,船员在甲板上备下了丰富的晚餐,他们三人一面喝酒进餐,一面开始讨论,水红的语气,十分肯定:“当年蝎子岛的聚会,所有与会者,自然都是外星人搜集资料的对象——脑中有金属片的‘天人’!” 高达表示同意:“康维在那个聚会中出现,证明他一定和外星人有关系。” 罗开点头:“可以这样假设,问题是什么样的联系?” 水红一字一顿:“不会是他本身就是外星人?” 高达和罗开沉默着,在那片刻之间,他们两人像是什么都不想,只是努力用银叉把烧烤得香喷喷的地中海鲜嫩的龙虾,蘸着香草汁送进口去。 当然,他们绝不是什么都不想,而是刹那之间,他们想到太多了,以致整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康维如果是外星人,那么,他自然来自曾长久在这里搜集地球人资料的那个星体,这个星体已取消了搜集资料的行动,为什么还要留一个人在地球上?留守在地球上的康维,究竟担当着什么样的任务? 他们也想到,那个星体上的高级生物,不但比地球人进步了不知多少——在接近三千年前,他们已来到了地球,建立了基地,开始研究地球人,而且,他们对地球人的了解程度一定也极高,经过那么多年来资料的搜集和研究,他们一定比地球人自己更了解地球人! 根据“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原则,这个星体上的人,若是要对地球人发动攻击,就像一拳头打碎一只鸡蛋那样容易! 可是,康维自从十年前开始露面以来,却又没有什么活动!照说,他若要有所行动,根本不必等待什么。 水红望着他们两人狼吞虎咽,不住替他们加酒,好一会,高达才先开口:“不必太悲观,如果他是外星人,如果他有恶意,地球上没有力量可以与之抗衡。” 罗开有十秒钟之久,一动不动,看来如同一尊石像,但是他终于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水红笑了起来:“那我们不必紧张,到他的宴会上,好好开开眼界!” 高达的身子,舒服地向后靠了一靠:“是啊,听说他的宴会,每次都有奇珍异宝展示,上次展示的是一个很大的金人,很多人都不知道来历,在宴会中有一个传奇人物叫齐白——” 罗开一听到“齐白”这个名字,不禁耸然动容,有点责怪似地望向高达:“你不应该不知道这个人,他是一个出色之极的盗墓人!” 高达伸手在后脑搔了一搔:“我当然知道,只是我对他的职业,殊乏敬意——那个齐白,在宴会上说了一番不知所云的活,也没有人明白。” 水红在这时,现出十分慧黠的笑容来、她个子娇小,少女的神态未脱;有这么样的笑容,看来更惹人怜爱,罗开伸手在她头上轻拍了一下:“有什么,快说!” 水红道:“很凑巧,几个月前,我遇到齐白这个人,当时是一个小型的宴会,他已有三五分酒意,正在提及康维宴会中的那个金人。” 罗开大有兴趣:“他认为那金人是——” 水红一字一顿:“——是秦始皇时,收天下兵刃,所铸的十二金人之一,而那十二金人的形象,是根据突然在万里长城的终点,临洮出现的怪异、巨大的金色巨人的外形铸造的!” 罗开“啊”地一声:“那十二个金色的巨人,已被证明是外星的宇宙航行员!” 水红叹了一声:“是的,很悲哀,他们航经太阳系,接近地球时,看到万里长城,以为这是进步文明的生活,指引外星船落在指标,所以才降落在地球上,结果,发现地球人的愚昧落后,没有停留多久,就离开了。齐白和这件事,很有点关系。” 水红侧着头,轻掠着头发,她也喝了点酒,所以俏脸酡红,她道:“齐白说,这样的金人,一共应该有十二尊,但除了在文字上有少量记载之外,根本没有人知道它们在什么地方,还是早已销毁了。每一个金人像,至少有八万公斤,他说,他绝对无法想像,康维有什么办法,可以将之弄到手。” 罗开和高达深深吸了一口气。水红的模仿能力很强,她学着齐白当时的口吻:“记载很短,但也很生动,干宝的《搜神记》中这样说:‘秦始皇二十六年,有大人长五丈,足履六尺,皆夷狄服,见于临洮,乃作金人十二以象之。’古时运输工具差,不可能想像那么巨大的金人铸成之后会流落外地,真有,当然一直在中国大地范围之内,就算发现了,有什么法子可以偷运出来!” 高达双手摊开:“没有,所以,那是康维的噱头,而齐白这个盗墓迷,对古物人了魔的人,上了当!” 罗开不出声,水红望了望高达,又望了望罗开,佻皮地道:“好象有意见分歧?” 罗开又想了一会:“我有一个设想,假设那十二个金人,在到过地球之后,对地球人发生兴趣,要研究一下地球人,这不是很正常吗?” 水红和高达一起点头。水红道:“当然,那是宇宙航行员的任务。” 罗开又道:“于是,他们就从搜集地球人那些思想资料着手!” 水红“啊”地一声:“制造‘天人’的,就是他们?” 罗开道:“是什么星体上的高级生物在制造‘天人’,一直不清楚,假设是那些大金人,也无不可。” 高达抿着嘴,缓缓点了点头道:“大金人对地球人没有恶意,甚至帮秦始皇建立了巨大的地下陵墓——” 高达说到这里,和罗开显然同时想到了什么,两人都一颤,水红也“啊”地一声,三人互望了一眼,罗开和高达都同时向水红作了一个手势,让她说出三个人齐想到的事情。 水红自然而然把手放在心口,那是小儿女在想到什么十分令人震惊害怕的事情时的神态,然后,她定了定神:“那批大金人也未必是为了替秦始皇建陵墓,他们在地下……建立了基地……” 高达和罗开一起吁了一口气。罗开道:“照我想,大金人在地球上的基地,不止一处。原振侠医生和黄绢,发现‘天人’,追踪到中东,就有一处,可能,还有许多处,未为人知!” 高达一仰脖子,喝干了杯中的酒:“康维如果和大金人有关联,那么他的金人像,也就可以解释。” 三人又静了一会,水红道:“大金人‘长五丈’,康维的个子虽然高大,但也不会高到这种程度。” 罗开道:“中国人念的度量衡,称谓十分混乱,一丈究竟是现在的多少,浑不可考!” 水红默然:“康维是大金人同类……他一直在地球干什么?” 这个问题,自然没有人回答得出,沉默了片刻之后,罗开才道:“不必太紧张,地球人习惯了自相残杀和侵略,对外来者,有一种先天性的抗拒,其实,外星人未必一定侵略地球,燕艳在地球上超过三千年,温和得比任何地球人更温和!” 水红侧着头:“总得把他的秘密进一步揭发才好!” 高达笑着:“你好像对揭发他人的秘密极有兴趣,那位玫瑰小姐,你也要揭露她的秘密?” 水红听了,并不生气,反倒悠然道:“在飞机上,她已把她的秘密全告诉了我!” 高达“啊”地一声:“她——” 她只说了两个字,就知道不能再说下去,可是已经迟了,水红一撇嘴:“看来你对人家的秘密,比我还要有兴趣得多!” 高达无话可说,只好喝酒。 接下来,他们又从各个角度,去设想康维的来历身分,反倒很少讨论海上大放光明的异象。 天色将明时分,水红拍门叫醒了高达和罗开,两人揉着眼出来时,看到娇小的水红,穿着整齐的军装,看来精神奕奕。而在游艇旁不远的海面上,一艘灰扑扑的潜艇,正静静泊着,潜艇并不大——所有潜艇,外观几乎都一样,没有什么特别。 水红向罗开和高达行了个敬礼:“潜艇可以肯定未被发现!” 罗开和高达,心中都十分不愿意介人水红的任务,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他们也不好意思再拒绝——那自然纯粹是因为他们和水红私人感情的缘故。罗开和高达有一个共通点,或者说,大多数从事冒险生涯的人,都有这个特点——极重人和人之间的感情。 水红一双妙目,注视了他们两人,两人也就缓缓点头,水红大是高兴,向着一具小型的通讯仪,发出了一连串的命令,又很骄傲地向两人宣布:“从现在起,潜艇为我全权指挥!” 罗开皱了皱眉,他自然而然想起了拥有大权的黄绢!美女和权力之间,竟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古今中外,似乎都无例外! 罗开当然不会去责备水红什么,因为水红目前的身分,绝不是她自己所选择的,她的一生,根本是一个悲剧,是一种制度,是人类某种行为下的牺牲品。罗开记得有人形容过像水红这样的身分,根本是“人形的工具”! 罗开在心中低叹了一声,他想过,是不是可以令水红的生活有彻底改变,可是他也想不出有什么妥善的办法来。 看着水红娇俏的脸庞上,充满了兴奋的神情,罗开暗自摇了摇头,他们从游艇上,登上了潜艇,出乎罗开和高达的意料之外,潜艇竟然装备精良,极其先进,各种最尖端的的电子仪器,应有尽有。 潜艇中的官员,想来是早已接到了命令,他们对水红的态度,极其恭敬,看身形高大的军官,向娇小玲珑的水红行军礼的情形,十分有趣。而对待他们两人,则客气而冷漠,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两人登上潜艇后不久,就和水红一起在指挥室中,水红压低了声音:“这艘潜艇的存在,就是最高的军事秘密,这潜艇的最高速度,是正式公布的三倍,所以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赶来!” 这时,他们正在一幅相当大的萤光屏前,电脑控制的各种探测设备所得的结果,都可以在这幅萤光屏上显示出来,而潜艇也已经开始下潜,水红也早已下令开动对抗雷达探测的装备,好使潜艇在海底航行时,不被别人的探测设备发现。 听得水红那样说,罗开先是不经意地“嗯”了一声,可是随即想起,神秘女郎如那玫瑰,曾估计过潜艇到达的时间,那令罗开当时就觉得十分奇怪,何以她能估计得如此正确。这时水红又那样说,那就十分有理由相信玫瑰知道这“最高军事秘密”! 然而,她是怎么知道的,她究竟是什么身分,罗开却怎么也难以设想,他也曾和高达讨论过,也没有什么结果。 萤光屏上,闪耀着一连串的数字,表示下潜的深度,水红和艇长不断联络,又通过和海面的联络,知道“海军演习”的规模并不大,但是却十分成功地封锁了那一带的海域,但可能未曾想到会有那么先进的潜艇来犯,所以封锁集中在海面和天空。 不断在萤光屏出现的,还有情报报告,看来“演习”方面,有不少双重身分的人,不断在向各方面提供情报,说有相当数量的海洋科学家,已被邀请,来作研究,也有许多深水的潜艇,由法国空运来,参加作业,可是至今为止,并没有特别发现。 水红在潜艇全速潜行时,显得很沉着,可是罗开却可以看出她有点心神不定,高达也看出了这一点,开心地问:“要是一无所获,会怎么样?” 水红现出了一个相当疲倦的笑容:“大家都一无所获,自然没有什么,要是人家有了收获,我没有,那就有什么了!” 高达嚷叫了起来:“那不大公平吧,人家是整个舰队,不知有多少人在工作,你只是一个人!” 水红的笑容中有更多的疲倦:“公平?浪子,世界上有公平吗?” 高达叹了一口气,没有说什么,也就在这时,一盏红灯,急速地闪动起来,同时,发出了代表有紧急事故的“滋滋”声,一个在控制台前操纵的军官沉声道:“发现了移动物体!” 他按下了几个掣,萤光屏上出现了海底的情形,十分清晰,犹如精心摄制的纪录片,这时,潜水的深度,是八百公尺,海深处,光线不是太强,所以萤光屏上,也比较黑暗,在画面下面,是一连串的数字,那军官在读着:“移动物体距离七百公尺,正以每秒钟十公尺的速度,和我们接近!” 水红命令:“维持速度前进,看到了,可能是一条大鱼……一只獐鱼!” 萤光屏上已经可以看到那“移动物体”了,才一入眼时,看起来确然有点像一只獐鱼,可是接着,控制室中所有人都叫了起来! 所有人叫的都是同一个字,连罗开和高达,不知曾经历过多少稀奇古怪的事的人,都同样叫着:“人!” 那“移动物体”是一个人! 那人看来,和潜艇在同一深度——深达八百公尺的海水之中,正在用十分标准的姿势游泳前进,速度显示在萤光屏下,是海秒十公尺。 由于海水的折光,波动,这个人的脸面如何,暂时还看不清楚,但是那毫无疑问是一个人,而且,这个人根本没有佩带什么潜水装备! 这全然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人怎么能赤手空拳,在那样的深海之中,用这样的速度前进。 可是,人人却又看得清清楚楚,出现在萤光屏上的,而且确是一个人,而且,这个人和潜艇,正在迅速地接近。水红也惊愕得呆住了,没有发出新的命令,所以潜艇仍在高速航行,不到两分钟,在各人还未曾从惊愕之中定过神来时,那个人也在萤光屏上消失。 水红失声道:“他不见了!” 那军官的声音有点发颤:“他……他就在我们外面……太接近,我敢说他附身在潜艇上,所以反而探测不到,看,有反应了!” 仪表板上,至少有三组灯,正在不停地闪动,控制室中所有人,都为之变色。他们在海底,潜艇自然有武装,所发射的鱼雷,可以令战舰沉没,由海中发射的火箭,也可以攻击任何目标。可是现在的情形却是:有一个人,附在潜艇之外! 这种情形,自然是再好的潜艇设计人都做梦也想不到的,所以也就毫无防御之法。如果这个人带着一个烈性炸药,将之附在艇身再引爆的话,那种原始的破坏方法,就足以令潜艇从此在海底消失! 艇上的官兵,都向水红望来,水红虽然能干,这时也不知如何才好,所有人中,罗开最先开口:“尽快升上海面!” 那军官道:“升上海面,必然被对方的探测设备发现,我们已驶进了封锁的范围了!” 罗开道:“海中人来历不明,潜艇上一切装备对来人都没有防御作用,在这种情形下,除了上升之外,除非愿意冒葬身海底之险!” 罗开说着,用十分坚定的眼神,向水红望去,水红的神情,开始时还有点犹豫,可是一接触到了罗开的眼神,她立时有了决定:“立即上升!” 她发出了命令之后,才吁了一口气,俏脸仍然有异样的煞白:“天!谁能想像,现在在潜艇外面的是什么人!这是什么……水怪?” 高达做着手势:“听说有一个组织,叫非人协会,其中一个会员,是一个从小被鱼养大的怪人,一直在海中生活,出没于大西洋和印度洋,被尊为海神!他的名字是都加连农。” 罗开点头:“我见过这个人,如果说有人能够在八百公尺的深海中潜泳的话,那非他莫属。不过都力连农的身形很矮,而且,他游水,和鱼一样,而刚才那个人,看来身形很高大,而且,用人类游泳的方法在水中前进!” 高达望着萤光屏,吸了一口气:“潜艇上升的速度极高,一定可以摆脱那个人,那人如果一直附身艇外,急速的上升——会令他死亡!” 高达在这样说时候,向水红望了一眼。水红咬着下唇:“来人身分不明,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罗开缓缓摇头:“这个人既然能在深海潜泳,自然也和常人不大相同,浪子不必为他生命担心!” 这时,全艇官兵,都知道有了那样的怪事,虽然没有张惶失措,可是每个人的神态,也就不免怪异。潜艇上升的速度相当快,转眼之间,萤光屏上显示潜艇已升上了水面,水红的目光在官兵身上打着转,罗开和高达知道她的用意,齐声道:“我们去!” 水红笑了一下:“我们三个一起出去!” 她又下了一连串命令,和罗开、高达一起离开了控制室,经过了通道,来到了升降杆下,圆形的舱盖,已经在缓缓打开,同时,那个军官面色灰败地奔过来,指着上面:“那人……那人站在甲板上!” 罗开和高达互望了一眼,水红连忙向他们作了一个手势,问他们是不是要武器。因为那人,竟然从深海之中,随着潜艇一起升了上来,居然还可以站在甲板上,情形如此怪异,自然是小心一点的好! 罗开和高达,不约而同,一起摇头,这时,他们所想的一样——那人若不是普通人,一般的武器,只怕也对付不了,不如先出去看看情形如何再说! 罗开在前,高达在后,两人站上了升降杆,升降杆向上升,把他们带出了艇舱。 那时,正是上午时分,阳光夺目,他们一出舱盖,就看到近艇首部分,站着一个身形相当高大的人,正张着手臂,迎着太阳,本来是背对着他们的,两人一踏上甲板,他就转过身来。 那时,水红也上来了,水红的手中,握着新型的自动机枪,如临大敌。 那人转过身来,背着阳光,一时之间,仍然看不清他的脸孔,却已听得见他“呵呵”笑着:“感应到了有熟人就在附近,想来见见,却原来是你,鹰!” 罗开这时,也看清了对方是谁,他陡然大叫了起来:“远!是你!” 罗开和远迅速奔近,紧握着手,罗开拍着远的肩头,向高达和水红道:“这是远,我的好朋友!” 这时,有两个军官也上了甲板,罗开没有叫出远的三晶星人的身分,水红和高达自然可以会意。 上甲板的军官大声报告:“三艘船只,正迅速接近,也收到了警告的电讯。” 水红沉声:“接近的是什么舰只?” 那军官犹豫了一下:“全是驱逐舰。” 水红深深吸了一口气,远在那时候,向罗开道:“你们来这里的原因,也是为了那一阵突如其来的光亮?” 水红立时道:“你知道原因?” 远侧着头,略想了一想:“大概,只有我才知道真正的原因。” 水红的神情极兴奋,她还没有说什么,远已经向她望来,远的外型十分英俊,双眼深邃得如同海水一样。水红只听罗开约略说起过他,对于他的真正情形,不是十分清楚,她和远对视着,心中在想:那样好看的一个男人,难道有可能是机械人? (远的真正情形连罗开也不能真正了解,虽然远曾向罗开详细解说过,但是那种生活方式,和地球人对生命的理解,相去实在太远,所以,也只能依稀了解到一些梗概而已。) (例如,远有许多“化身”,全是精巧之极的机械人,远可以在很远的距离指挥他们,那些“化身”已有着极高的能力。) (而如今在眼前的远,照远的说法,那是“主体”,他就在那个身体之中,虽然身体也是制造出来的,可是他的生命,的的确确,在这个身体的脑子部分。) (罗开曾经作过想像——远的情形,就像是在一个十分巨大的机械人的总控制室之中,控制着这个机械人的行动。) (但是,罗开还是无法设想远的生命,本来是什么的形态。这一点,在远和罗开详谈时,不但罗开无法想像,远甚至无法用地球上的任何语言来表达!) 水红向远走近了些,神情关切,声音动听:“听说你为了帮助一个地球女性,而受到了一定的惩罚?” 一提起这件事,远的神情,就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忧郁,他抬头,吐了一口气,把一声叹息忍了下来——一个美男子而有这种神态,十分之令异性怦然心动,水红看得有点发怔。 远挥了一下手:“过去了,过去的事了!” (远这个三晶星人如何热恋生命形态起了变化的地球女性曲如眉的曲折离奇故事,记在“火凤”、“飞焰”两个故事之中。) 水红的神情有点佻皮,可是语气,却真正十分诚恳:“你……受点惩罚也好……至少不会那么高不可攀,可以和你……比较接忻些!” 当她在这样讲的时候,她保持了适当的少女的矜持,也流露了大量的少女的热情,看来,远非常明白她的心意,所以,视线也停留在她明媚澄澈的大眼睛上好一会,才道:“三艘驱逐舰正在迅速接近,你是不是要下决定?” 水红急急地道:“我不想发动一场战争——可能是大战,但我有调查‘夜光事件’的任务在身——” 她一直凝视着远,看得高达和罗开,在一旁,暗暗摇头,远笑了起来——他显然细察到了水红的略带奸诈的用意,但却一点也没有责怪的意思,他伸手在水红的头发上搓揉了一下:“我要对罗开说这件事,你有兴趣,可以旁听,我不会干涉。” 水红喜出望外,转过身去,发出命令:“深水全速潜航,一定要在最短时间内,走出这包围网!” 然后,她作了一个手势,请各人进潜艇去,远走在前面,相继进入了潜艇,仍然齐集在总控制室。 纵使是极其先进的超级潜艇,在急速深潜的过程中,艇身仍不免剧烈震荡,电脑上各种数字,显示潜艇正在迅速下沉,一直到了一百二十公尺。 三艘驱逐舰在萤光屏上的亮点,呈正三角形,正在向中心部移动,可是潜艇在深海全速潜航,向包围圈外突破,二十分钟后,水红首先吁了一口气:“好了,他们不会再追来了,在他们的报告中,至多添上一句:曾有来历不明的快速移动物体,接近演习范围。” 远笑了一下:“很危险,差一点,就变成俘虏了!这潜艇很不错——” 水红作了一个害怕的神情,指着萤光屏:“我们看到在深海,竟然有人游泳时,真是吓得呆了!” 远有几分天真地笑:“本来,我可以用别的方式在水中前进,但我感到有熟人在,不妨开一个玩笑!” 他说着,顿了一顿,向高达伸出手去:“鹰曾提起过你好多次。” 高达和远握手:“鹰也说过你的事。” 远点头:“那好,我们不必互相介绍了,我……受惩罚,丧失了不少能力,但是也有足够的能力去做一些事,这些事,是……上头吩咐下来的,如果我做得好,对提前结束惩罚,有一定的帮助。” 远并没有多浪费时间,就开始说,可是他说话中的字眼用词,却尽量避免提及他是外星人,所以听起来,很有点词不达意,但早知他来历的人,自然都可以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远吸了一口气,神情严肃:“其中有一椿,就是要找到一个……人,一个……这个人……嗯,这个人……” 他像是对这个他要找的人,十分难以形容,一面说着,一面迟疑,皱着眉,想不出如何形容这个人才好,各人根本不知道他想表达的是什么,自然也无法接口。 远说的话,更不容易令人明白了,他道:“这个人……其实……根本不是人……” 水红娇声问:“大鹰,你明白吗?” 罗开却十分正经地点着头:“我明白,远要找的,是一个机械人!” 远大有松一口气之感:“对,一个机械人,三晶星的出品,精巧绝伦,在若干年前的,这个机械人,在某种情形下,逸出了原有的控制,失踪了!” 罗开、高达和水红,神情骇然,互望着,高达沉声道:“这种情形……使你们联想到了什么?” 水红和罗开同时张口,罗开向水红作了一个手势,示意她先说,水红的神情有点很不好意思,迟疑了一下,才道:“那……使我联想到了……《西游记》中的一些故事,例如太上老君的坐骑,那头青牛,忽然逃走,来到了凡间,成了一个什么妖精之类的那种事。” 她说完之后,又伸了伸舌头:“我想到了这种事,是不是太幼稚了?” 罗开缓缓摇头:“一点也不幼稚,我联想到的情形,和你一样!” 高达没有说什么,可是却高举右手,表示他想到的,也是一样。 远十分用心地听他们说话,有不明白的神情。罗开知道,三晶星人虽然神通广大,各方面科技的进步,比地球进步不知多少,但是也未必知道中国古代文学名著《西游记》中的故事。他提醒远:“把你体内的电脑资料系统调整到文学部分,中国文学,“西游记》,对,猴子的故事——” 罗开才说到这里,远显然已在他的电脑资料中找到了他所要的一切,是以他陡然“哈哈”大笑!就像是他是自小就看惯了《西游记》一样:“对!真是十分有趣的联想,完全可以这样联想,我要我的那个人,就等于逃走了的太上老君的青牛;或者是洪钧老祖的那根拐杖,我们无法再控制他了。” 水红神情惊讶:“机械人是你们造出来的,怎么会有这种情形?” 远皱着眉:“这个疑问,我们也一直无法解决,所以才一定要把他找回来作研究。这件事发生之后,我们受到十分巨大的震动,有一派人,甚至认为我们对机械人输入资料太多,以致他活了,背叛了我们——至少,脱离了我们的控制。由于大量制造了同类机械人,要是这种情形,大量发生,那是我们的末日,所以在事情发生之后,我们的进步,受到了挫折,许多可以发展的计划,都停顿了不再进行!” 罗开和高达一起点头,他们都明白那种情形,在那种情形下,找到那个逃走的机械人,找出原因,是极重要的事情。 水红又道:“你要找那个……逃走的……人,和海洋中的光亮,又有什么关系呢?” 远立即回答:“海洋之中,忽然大放光明,道理十分简单,那是大量的发光浮游生物,忽然在同一时间之内,展示它们的发光能力之故!” 海洋中有许多能发光的浮游生物,能在黑夜中发光,这一点,各人都知道。可是,绝不会发出那么强烈的光芒来,所以,他们都有疑惑的神色。 ------------------ 文学殿堂 雪人扫校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倪匡-->夜光-->七、叛逃机械人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七、叛逃机械人 远也知道自己的说法,无法令人信服,他再补充:“许多年之前,我们研究地球上的各种发光生物,发现发光能力最强的是海洋浮游生物,它们的体积极小,照比例来说,人要是有这样的发光能力,一百个人,就可以照亮一座城市了!” 远继续说:“我们也发现,浮游生物的发光能力,如果对之作适度的刺激,例如温度的骤然改变,或者是海水的含盐量的增加或减少 ,那么,发光能力,可以增加一千倍以上,集中大量的浮游生物,可以在一个时间内,形成直透九霄的强烈光芒!” 远解释得够详细了,罗开问:“可是那和逃走的机械人又有什么关系?” 远说出了原因:“逃走的那个机械人,本来是被指定专作这方面研究的,只有他,才知道如何使海洋发光浮游生物发出千倍以上强光的方法!” 远这句话一出口,各人都不由自主,“啊”地一声。 事情再也明白没有了! 既然只有这个逃走的机械人知道使海洋浮游微生物发光的方法,忽然之间,海上有了异样的光亮,那么自然是这个逃走的机械人所为了! 远知道这种异象的来龙去脉,又具有追寻那机械人的任务,来到了这个海域,自然之至! 水红挥着手:“原因不复杂,只怕‘演习’的那一方,再也查不出来!” 远耸肩:“我不关心他们,只是想把那个逃走的机械人找出来。把他弄回三晶星去,研究他脱离我们控制的原因是什么?” 各人都望向远,投以询问的神色,远缓缓摇着头:“他一定曾在那个海域出现过我可以肯定,但等我来到时,他却已经离开了。地球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找一个人,还是不容易。” 罗开扬眉:“机械人,不活动则已,一活动,一定有能量发射出来,根据能量的频率,你们应该有精密的探测仪,就算他躲到了天涯海角,也应该可以把他找出来!” 远叹了一声:“理论上的确如此,但是他一定改变了能量发射的频率!” 几个人一起发出怪异的叫声:“机械人有能力改变能量的发射频率?” 远沉默了片刻:“照说,绝没有这个可能,所以我们怀疑另外有力量在帮助他——这使我们急于把他找出来。这种力量,要是把我们的机械人全变成了‘叛徒’,只听从另一种力量的指挥,那么,我们的星体,就轻而易举地被那种力量所占领!” 罗开、高达和水红,都可以了解到享态对于三晶星的严重性,所以都默默无语,水红首先打破沉寂:“有没有试过一种最简单、原始的找人方法?” 远扬了扬眉:“你是说,在各地刊登寻人启享,把他的照片登出来?” 水红道:“是啊,如果造成一宗轰动的新闻,那么等于发动了全世界的人在找他,比你们单独行事,要有效得多了!” 远微笑:“你的提议,我们使用过,记得若干年前,一位著名的魔术家,在他的‘解说表演’中失踪的事件?这个魔术家——” 他才讲到这里,水红已惊叫起来:“这个举世知名的魔术家,难道是——” 她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口部形成了一个可爱的圆形,充满了惊讶的神情。 高达和罗开也不由自主,“啊”地一声,因为那实在十分出乎意料之外,那个魔术家有着出神入化的魔术能力,能令得一头大象,在上千的观众面前消失,也能在人人都认为绝无可能的情形下,从被困的环境中迅速无比地脱身。 他的“脱身表演”举世闻名,而他的神秘失踪,也发生在他的一次脱身表演之中。 那时,他已是举世闻名的大魔术家,每一次表演,自然都十分轰动,那一次,他双手、双足都上了镣铐,被放进一只大铁箱,箱子自然加了锁,而箱子又沉进了河中,他在那种情形之下,通常只要两分钟到三分钟的时间,就可以笑嘻嘻地出现在人丛之中。可是那一次,经过十分钟,他还没有现身,以为他发生了意外,连忙把大铁箱从河中吊起来,打开一看,箱中空空如也,他人早已不在,而且,从此之后,这位大魔术家,就像在空气之中消失了一样,再也未曾出现过! 这次失踪事件,被列为人类失踪史上,最神秘的一件,多少年来,有种种的猜测,可是没有任何结论。 如今,远竟然那样说,那是说,这个大魔术家根本不是地球人,只是一个三晶星的机械人——他的外型,自然和逃走了的那个机械人一样,由三晶星人安排他成为世界知名的魔术师,然后,再安排他失踪,好让全世界的传播媒介,都报导这件事。 在这样的情形下,那逃走的机械人,只要一露面,自然会被人当作了是那个大魔术家,要躲也躲不过去,三晶星人也就很容易把他找出来! 可是,这个办法,都显然未曾收效! 一时之间,高达、罗开和水红,默然无语,作为地球人类,他们三人,不约而同,都想到了同一个问题:三晶星机械人的外形,和地球人完全一样,那位大魔术家一直不曾被人怀疑,另一个例子是,受过严格特种工作训练的苏联国家安全局的高级情报人员卡娅,也爱上了一个三晶星机械人,而不知道她所爱的是不是人! 三晶星机械人,具有地球人看来,类似超人的能力,而它们又接受三晶星人的指挥。 他们三人想到的问题是:在地球上,究竟有多少这样的三晶星机械人在活动?以什么身分在活动?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作为三晶星人,远担心的是不知什么力量竟然可以令他们的机械人成了叛徒,威胁到了三晶星的安全。 而作为地球人,罗开、高达和水红,担心的是三晶星机械人在地球上活动的情形! 所以,一时之间,在四人之间,有一种相当难堪的沉默,而远显然知道他们想到的是什么,他先作了一个手势,然后才道:“是有几个……在活动,完全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正身分。” 罗开、高达和水红,都不由自主,吸了一口气。远的神情变得极严肃:“请相信我,地球朋友,三晶星对地球,一点恶意也没有。事实上,在地球的三晶星机械人,包括我在内,明显的对地球科学的进步,提供的贡献极大,至于暗中,为地球消弭灾祸,也是地球人想像不到的!” 远说得十分诚恳,没有理由怀疑他的话,可是三人心中,仍然有说不出来的不自在。 远在他的话中,强烈地暗示了,在地球活动的三晶星机械人,都是人类十分出色的人物,说不定是知名的科学家、伟人! 想想看,地球上的科学进步,若是有许多根本不是来自地球人本向的智慧,这无论如何,不是很令人愉快的事情! 水红先勉强笑了一下:“大鹰,你那么能干出色,莫不是三晶星机械人?” 罗开闷哼一声,并不回答,高达毕竟性格挑达,向水红作了一个鬼脸:“我是!” 水红一撇嘴:“你才不是!三晶垦机械人,是女性心目中标准的情人!” 高达喟叹:“这是女性的蠢笨,她们要的,竟然是一个假人!” 远吸了一口气:“寻找那个逃走的机械人,对地球也有莫大的关系,三位想到了没有?” 远说得十分郑重,三人乍听,还不明白远那样说是什么意思,但随即,他们都明白了,虽然他们不是大惊小怪的人,但是一想到事态的严重性,也都不禁脸色略变! 地球上有若干三晶星机械人在活动。 这些三晶星机械人,都不是普通人,从事的角色也不是普通的工作。 三晶星人对地球一点恶意也没有,所以这些三晶星机械人的存在,对地球人的自尊心来说,虽然有一定打击,但对地球的进步文明来说,是好事而不是坏事。 但如果有一种力量,可以使这些机械人,脱离三晶星的控制而纳入另一种力量控制的话,这种力量,是不是也会对地球友善? 如果不友善,利用那些三晶星机械人,对地球造成破坏,那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 这实在叫人难以想像得下去! 远苦笑了一下:“各位明白了,危机简直随时可以发生,而且一发生,就不可收拾!” 高达苦笑:“你们具有的力量,尚且不能将那个逃走了的找出来,我们自然也无能为力!” 远蹩着眉:“我们怀疑,他不但改变了能量发射的频率,而且连外形也改变了!” 高达勉强打了一个哈哈:“机械人也会进行外科整形?” 远一点不觉得好笑:“更容易,等于你们换一件衣服一样——理论上是如此。” 罗开苦笑:“那简直是任何人都可以——是不是有方法,至少在和他接近时,可以知道他不是人类,是机械人?” 远并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看他的神情,有点难言之隐。 过了片刻,远才道:“我当然可以,他只要在十公里的范围之内,我都应该可以感到他的存在在,甚至知道他正确所在的位置,你们……地球人,就没有这个能力,除非是把他放在X光机前照射,或者……或者……” 他顿了一顿:“或者,在你们的体内,植入一种十分灵敏的感应仪器——” 远的活还没有讲完,水红已陡然叫了起来:“我可不想做半机械人,还是迟钝一点算了!” 罗开和高达,也都不由自主摇着头,连忙道:“自然只是说说而已,也没有可能使所有地球人都植入感应仪,就算三位有了感应仪,又有什么用?人海茫茫,哪有那么凑巧,遇见了他!” 罗开忽然问:“请告诉我们,那个机械人如今的能力,是什么程度?” 远叹了一声:“本来他和我们别的机械人一样。这些年来,外来力量是不是给了他更强的能力,我们不得而知,对你们地球人来说,许多年了!” 水红好奇地问:“究竟是多少年前发生的事?” 远立时口答:“大约两千三百年之前——当然是地球年,对地球人来说,太久远了,但对我们来说,却一点也不久。” 三人又沉默了片刻——地球人短暂寿命的生命程式,无疑也极其落后! 在三人的沉默期中,水红忽然现出一种异样的神情来,罗开立时向她望去,眼光之中,有责备的神色,水红不由自主,震动了一下,随即又顽皮地伸了伸舌头:“我只不过想想!” 罗开冷冷地道:“你应该多为你自己想想,少为你的组织着想!” 水红神情极其伤感:“我……有什么办法!连你们那样神通广大,能帮我脱离组织?” 罗开刚才,注意到了水红古怪的神情,知道她想到,如果她能找到那个逃走的机械人的话,可以利用他来进行许多事,那无疑是替组织立了一个大功,所以罗开才出言提醒她。 可是这时,水红的话,却也令得高达和罗开这两个神通广大,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是英雄气短,黯然无语——水红所属的组织,势力如此庞大,行事如此狠辣,要使水红脱离组织,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一时之间,两人的神情,不免十分尴尬,水红又幽幽叹了一声:“别说是你们了,就是远,只怕也帮不了我什么!” 远皱着眉,盯着水红,显然他正在从水红脸部活动所发射出来的能量之中,收集水红的资料,他忽然现出吃惊的神情,又忽然现出疑惑的神情,又缓缓摇了摇头:“也不是全不可能!” 罗开和高达两人,反倒吃了一惊,齐声道:“远,你对地球上这一方面的情形,只怕不是很熟悉!” 他们是怕远不了解特务组织控制成员的严厉情形,贸然要帮助水红,脱离组织,结果会弄巧反拙,说不定替水红带来杀身之祸,所以才提醒远一声。 远微笑:“我曾在观察地带,观察地球……超过三十地球年,对于地球人的行为,还有什么不了解的?” 罗开和高达先是一怔,接着,想起了地球人许多不堪的行为,虽然他们本身并未曾有过这种行为,但也不免有点脸红。 远神情忽然又兴奋起来:“奇怪,好像已有了一个成功的例子?” 远这句话一出口,罗开和高达全然不知是什么意思,水红却立时把手指放在唇上,发出了“嘘”地一声,而当两人向她望去时,她却又故意避开了两人的目光,这种神态,说明她有事瞒着他们! 罗开和高达,自然都不是迫别人说出心中秘密的人,罗开把远刚才的那句话想了一遍,心中十分诧异,心想:难道竟然有人可以脱离那么严密的组织?就算有,像水红那样特殊的身分,也能成功? 他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小水红,谋定而后动,不要乱来!” 水红垂下了眼睑,长睫毛颤动着,神情和声音都十分感动:“大鹰,我知道。” 罗开望着她,心中想:水红那么可爱能干的女孩,要是真能脱离她的组织,那真是天大的好事。可是想来想去,又没有什么可能,所以他只好暗中叹一口气。 远像是也感到这个问题不适宜再讨论下去,所以也没有再说什么。可是却十分有深意地望着水红,水红也有点神色不定。 这种情形,罗开和高达看了,心中自然疑惑,但罗开刚才已提了忠告,水红自然懂得如何处理自己的事。 远站了起来,走动了几步:“很高兴认识你们,我要走了,不必上升,我会离开!” 水红有点为难:“那样……是不是太使全体官兵震惊?也……不够礼貌!” 远笑:“没有什么,我的出现,已经够使人吃惊的了,就算报告上去,我想,让一些地球上的野心家知道手上掌握的武器,实在不算是什么力量,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对不对?” 水红连连点头:“对,我会把你的身形、能力,首先报告上去!” 水红带领着他们,一起出了控制室,来到了隔绝舱的门口,一个士兵打开舱门,罗开忽然道:“远,你有能力带人离开?” 高达忙接口:“两个!” 水红忽大声道:“三个!” 远一扬眉:“可以,不过过程可能并不愉快,我看潜艇上有快速的子潜艇,你们何不利用?” 罗开明白“过程不愉快”,一定是事实,所以他摊了摊手,远独自走进了隔绝舱,舱口才关上,就听到了海水涌进隔绝舱的声音。 水红按下了舱门旁的几个掣扭,一幅萤光屏亮起,看到海中的情形,只见隔绝舱外的门打开,远像一枚鱼雷一样,疾射而出,速度极高激起一溜水花,不过几秒钟,就看不见了! 他来的时候,是用标准的游泳姿势在海中前进的,这时,他展示了非凡的能力,看得所有注视着萤光屏的人,目定口呆! 水红转身,吩咐准备了潜艇,她奉命来调查海上夜光的景象,相信她的报告,会是最正确详细的一份,好几个国家虽然动用了大量人力物力来调查,自然也不深知这件事来龙去脉的三晶星人远的一番话。 三人走上了子潜艇,由水红驾驶,不一会,就在克里特岛一处偏僻无人的浅滩上了岸,水红和罗开、高达挥手作别,又驾着子潜艇开去。 高达和罗开,心情都不是很舒畅,所以暂时不回市区去,就在海边坐了下来。 高达抓了一把小石子,一枚一枚,抛向海中,侧头看了罗开一下:“那三晶垦人竟然说水红有可能脱离她那组织!” 罗开也正在想同一问题,所以立时接了上去:“他还说已经有一个成功的例子!真是不可思议!” 高达缓缓摇头:“就算经过彻底的,极度成功的外科整形手术,甚至连指纹都改变了,相信庞大的组织,绝不放松的追寻,仍然可以把脱离者从地球的任何角落中找出来!” 罗开“嗯”了一声:“时间问题——这等于是一天二十四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逃避,都在提心吊胆,这是极可怕的情形!” 白达叹了一声:“希望水红不要轻举妄动!” 罗开也叹了一声,这时,正是暮色四合时分,海面上有一重重的薄雾,看出去,模模糊糊,膝朦胧陇,有一股苍茫的美丽。 他们慢慢地走着,到了公路上,不一会,就拦到了一辆路过的车子,把他们载到了市区,高达和罗开挥手,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继续调查康维十七世这个人!” 然后,他们分手。 在接下来的日子中,罗开和高达又有过两次联络,但都没有结果,罗开告诉高达他的打算:“距离宴会举行还有一个来月,我想先到宴会举行的那个古堡中,去‘探访’一番。” 高达“嗯”地一声:“有此必要,免得到时,如果有什么事发生,吃了地形不熟的亏。康维人不在古堡,他在巴西,准备参加一年一度的嘉年华狂欢!我到南美去钉他!” 罗开半开玩笑他说:“到南美去?是不是你记忆中,还对南美洲美女蜂后,残留了深刻的印象?” 高达。‘哈哈”地笑:“鹰,别忘记,我是浪子,南美有的是美女!” 而在这次和高达的联络之前,还有一段小插曲,罗开正在雅典,住在一家古老,但是一切享受、服务,都超级一流的旅馆中,那天早上,他叫了早餐,在充满阳光的阳台上,做了半小时他特定的运动之后,早餐依时送到,推着餐车进来的,却不是女侍,而是身形颀长,一双玉腿,映着朝阳,发出夺目光辉,身形健美得令人呼吸为之急促的一个美女。 罗开眯着眼,望着那美女澄静如晴空一样美丽的眼睛,笑道:“堂堂高级情报官,什么时候兼起旅馆女侍的差使来了?” 那是黛娜!黛娜在进来时,眉宇间很有恼怒的神情,可是视线一接触到罗开,就整个改变了! 黛娜的目光,才和罗开的眼光相接触,她就不由自主,先吸了一口气。她穿着短裙,紧身的上衣,本来已把她美丽动人的身形,表露无遗,陡然吸气,令得她高耸的胸脯,陡然挺起,又自然而然,弹跳了几下,她心情的兴奋,还未曾在她的神情表露出来,她胴体所起的变化,已出卖了她——双乳的乳尖,在薄而紧身的衣服下,变得坚挺,几乎要裂衣而出。 罗开侧着头,也盯着她看,并且张开了双臂,在晨曦下,黛娜裸露在衣服外的肌肤上,都有着淡金色的茸光,映出一片炫目的光彩来。 不论黛娜来的目的是什么,也不论她用什么方式前来,到了这时候,似乎没有必要作任何讨论,也没有必要去想别的任何事了! 在他们的口中,都发出了模糊不清的一下叫声——是不是他们在称呼对方的名字,还是别的什么,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黛娜把餐车用力推去,人已扑向罗开的怀中,四片唇立时紧紧地贴在一起。 令人窒息的长吻,黛娜紧贴着罗开,扭动她娇躯的目的,像是想把她自己整个人,都溶进罗开的身体中间去。 她的气息变得急促,不知是身体之中的哪一部分发生了变化,需要更多更多的氧气,所以,她的肺部活动,也变得剧繁,每一次,肺叶的扩张,令得她的胸脯鼓起,双乳就紧压向罗开的胸,那种被结实的乳房紧压的感觉,接近窒息感,于是,罗开也需要额外的氧气供应,偏偏他们的双唇又紧贴在一起,令他们呼吸困难。 过了好久,他们才分开了紧贴的嘴唇,深深地吸着气,互相凝视着对方,黛娜的眼珠,是清脆玲珑的碧绿色,像是一泓碧泉,而罗开的眼珠,是毫无余地的浓黑,像是深邃的海洋。 他们当然不是第一次相见,可是这时,一切的感觉那么新,新得就和他们是被初次互相凝望,以致当他们同时用自己的手,去爱抚对方的身体时,都有轻微的颤动——不可控制的兴奋和刺激所形成的微颤,那是快乐感觉的泉源。黛娜的全身,都显得那么丰润柔软,而罗开则有着岩石一样的刚硬,男和女,阳刚和阴柔,天地间最微妙的匹配,这种天造地设的匹配,也给身在其中的男和女,带来至高无上,无可比拟的欢乐。 黛娜和罗开自然都能领略这种欢乐,而事实上,当他们沉浸在这样的欢乐之中时,就像鱼儿在水中一样地自然,他们的呼吸,血液流动,汗水自毛孔中渗出来,一直到爆炸一样的快感,像触电一样,流遍他们的全身。 听觉在好久之后才恢复正常,先听到的是双方的心跳声,两个紧贴着的身子,都是汗,罗开一个翻身,抱起了黛娜,进入了浴室。 浴缸四角细小的水柱,淋向他们的身体,他们互相握着手,黛娜才吁了一口气,罗开看出她想说什么,他想阻止她,因为他不想那么快,就从仙境的梦幻中,回到现实。可是他只是在心中叹了一声,把黛娜轻轻搂在怀中,轻吻着她的后颈。 黛娜吸了一口气:“最近一次,地中海的突然海军演习,我担任总情报官!” 罗开只是“嗯”地一声,又在她的颈侧,亲了一下。 黛娜转过头来看他,有着明显的怨恨神情:“我显然失责,直到演习结束,我才知道,你是主要人物!” 罗开又“嗯”了一声:“只怕是误会,我从来没有参加过海军!” 黛娜咬着下唇:“可是你曾登上过一艘潜艇!” 罗开叹了一声:“需要我作详细的解释?” 看黛娜的神情,她显然真的想要罗开作详细的解释,可是,她究竟是一个十分聪明的女人,知道若是真要罗开作解释时,唯一的结果,就是从此再也得不到罗开关怀。所以,她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你曾经和一个非洲的女将军见过面!” 罗开的双手,停留在她丰满的双乳上:“你显然并没有失责!” 黛娜闷哼了一声:“所谓‘演习’的目的,是要找出海水忽然大放光明的异象,可是结果失败了!没有找出原因来。” 罗开信口道:“海水夜明的异象,原因简单之极:海中有发光的浮游生物,多半是双鞭甲藻,你知道这种古怪的生物?” 黛娜扬了扬眉:“当然知道,双鞭甲藻又叫夜光虫,可以放光,数以亿计的夜光虫,能令得海水在黑夜之中,变得一片亮蓝色,可是——” 她讲到这里,陡然吸了一口气,令得罗开的手指,要自然而然松开一些,她张口在罗开的手背上,轻轻咬了一下:“可是绝不能令海上大放光明,如同白昼!” 罗开的声音仍然十分平静:“有一种方法,可以使双鞭甲藻的发光能力,提高几百倍,甚至一千倍,所以就出现了这种情形。” 罗开虽然说得十分轻松,可是黛娜却陡然紧张起来:“什么人有这种力量?” ------------------ 文学殿堂 雪人扫校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倪匡-->夜光-->八、夜闯古堡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八、夜闯古堡 罗开笑着,黛娜一面问一面已转过身来,和罗开面对面,她俏丽的脸上,全是细小的水珠,看起来样子十分可爱,罗开伸出舌头,先舔了舔她的鼻尖,才据实回答:“一个外星机械人——整件事,一点也不值得重视,就算掌握了可以使双鞭甲藻发光力增强一千倍的能力,又有什么用处?” 黛娜想着罗开的话,眨着眼,长睫毛下闪动,终于,她笑了起来 ,同意了罗开的话:“也不能说全没有用,可以把海水放在碗中,令那碗海水发光,作照明之用。” 罗开‘哈哈”大笑:“我宁愿用电灯。” 黛娜手臂缠住了罗开的颈,身子又贴向罗开,她忽然叹了一声:“似乎有愈来愈多的证据,证明外星人在地球活动!” 罗开也感叹:“大多了!各种各样的外星人,在地球上进行各种各样的活动!” 黛娜低叹了一声,把下颚靠在罗开的肩上,两人的心中,都有着一种无可奈何的悲哀。 罗开知道,黛娜的出现,本来是要向他来问罪的,可是如今她知道事情和外星人的活动有关,自然也不会再责怪罗开了——当然,黛娜若是责怪罗开,是毫无理由的。可是不论多么出色,女人总有女人的特点,她会觉得,和罗开的关系,那样与众不同,罗开就有责任,毫无保留站在她这一边! 在那酒店中,罗开和黛娜,度过了极愉快的四十八小时,黛娜才依依不舍离开。 罗开也接着离开,他驾驶一辆性能良好之极的汽车,向北驶,在傍晚时分,进入了喀斯托里亚镇。历史悠久的镇市,自然有一种盎然古意,令人发思古之幽情。罗开找了一家酒店,稍为休息一下,又享用了一顿典型的当地食物——把来自湖中的一种身体浑圆、细鳞的鱼,用十多种香料来烹制,足以令得任何老饕,单是看到了就会想大吃特吃。 然后,罗开安步当车,步出了镇市,向湖边走去。 他先在湖边停下,遥望着一公里之外的,深入湖中心的那个半岛,康维十七世的古堡,就在那个半岛的尖端上。当晚的月色相当好,古堡也有灯光透出来,衬着粼粼的水波,景色清幽得如同神话境界。 罗开一面欣赏风景,一面在想着如何偷进古堡去。他对于那座古堡的资料,十分有限,但是知道,古堡中一定有着许多装置,是防止不速之客的侵入的。虽然罗开是对于那种装置的专家,但是也总要在行动上极度小心,才比较妥当——能想像他,亚洲之鹰罗开,竟然在古堡中成了俘虏的情景吗? 康维十七世正在南美洲参加嘉年华会——那是高达得到的消息,趁主人不在时,防范应该会比较松,这是罗开的机会。 他站在湖边,向前走着,等到来到半岛上时,才加快了脚步。一小时之后,他已经来到了古堡东侧的高墙之下。墙上爬满了植物,墙脚下也种植着整齐的灌木,抬头向上看去,高款巍峨,大约在十公尺以上,才有一排圆形的小窗口。 罗开先拔开了墙上的“爬山虎”,墙是用火石砌成的,表面粗糙,而且石缝颇有空隙,他可以毫无困难地攀上去,到了窗子,良然更简单了——窗子相当小,但可以供人穿过,而且出乎罗开的意料之外,窗上并没有什么铁枝之类的装置。 当罗开穿过了一个小圆窗,用小电筒照射,察看他处身的环境时,他发现自己是在上间空无一人的石室之中,那石室,大约有三十平方公尺,看起来,空洞而阴森,叫人联想起石牢。 而且,更令罗开惊讶的是,那石室,四面都是石墙,除了罗开穿进来的那个小圆窗之外,没有别的窗,也没有别的门! 也就是说,看来那小圆窗是出入这间石室的唯一通道,他不能由这石室进入古堡的其他地方。罗开定了定神,背靠着石墙站着,他知道,像这一类古堡,往往有许多暗门、秘道,这间石室原来的用途,不知是什么,从刚才外面有一列小圆窗来看,这种石室至少有十间以上,就算石室之间,不能互通,也一定有暗道可以通向古堡别的部分。 他反手在石墙上敲着,听手指叩在墙上发出的声音,不到三分钟,他就找到了听来声音空洞的部分,范围比普通的门较小,但也足够供人出入,他用手控在石墙上,慢慢移动着,不一会,就摸到了一个拳头大的凸出点。 这时,罗开的心中,也十分紧张。 罗开觉得紧张,因为他知道,那拳头大小的凸起,必然是暗门的开启点,既然找到了,他有把握把暗门打开来。问题是,暗门打开之后,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形? 这几乎无法推测,因为可能出现的情况,有无数种!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不论打开暗门之后会有什么样的情形出现,他都无可避免,必须打开暗门,进入古堡,找寻有关康维十七世神秘身分的谜——这正是他到这里来的目的! 他先用力按了一下,没有反应,他再向右,旋转着那个凸起,才一转动,他就吃了一惊,立时停手,而且,像是那凸起物会烫手一样,陡然松开了手! 那圆形的凸起,在转动之际,发出轻微的“格格”声,是一小格一小格的转动,为密码锁的键盘——这很出乎罗开的意料之外,他以为暗门的开启方法,一定十分简单,想不到在古堡之中,居然会有密码的装置,那当然不是古堡原有的,而是康维十七世装上去的! 罗开也是开启密码锁的能手,锁并难不倒他,使他惊讶的是会有这种锁在! 他搓了搓手,再去转动那键盘,凡是密码锁,在转到适当的号码时,所发出的声音,多少有点不同,差别极微,不是经验丰富的人,根本分辨不出。 罗开小心转动着,每当有异样的声音传出来的时候,他就停下来,去推移那个暗门。一直到了第七次,他才能把一扇暗门,向右移动,他的动作十分小心,先移开了一公分左右,外面有柔和的光芒射进来。 罗开将眼凑在门缝中,向外看去,只见外面是一间布置得极其抽象现代的房间,所有的家俱陈设,都新颖得匪夷所思。 在一张形状怪异的椅子上,坐着一个极恐怖,乍看之下,令罗开这样久经冒险生活的人,都感到了一股寒意的怪人。可是在定了定神之后,却又觉得那个怪人,一点也不可怕。 那“怪人”有着成年人完整的形体,坐着,可是,完全没有正常的“外壳”——没有表皮,没有五官,没有衣服,没有毛发,而即使是那样,也不令入觉得可怖的原因是,那并不是没有了皮肤,有血有肉的活人,而是一个由许多零件乍看去,不知有多少组件组成的机械人! 这个机械人,若是披上了人的外形,或许就和真人一模一样。 既然是机械人,当然不会叫人感到可怖。罗开第一个念头,想到的是:是不是所有三晶星机械人,在除掉了“皮肤”(或称“外壳”)之后,都是这个样子的?如果是,何以康维十七世的古堡之中,会有一个没有外壳的三晶星机械人? 还是,那机械人只是地球上的出品,是康维十七世的嗜好? 罗开在刹那之间,思绪十分紊乱,他像是捕捉到了个念头,可是却又虚无缥缈,无法将之具体化。 他约摸看了三分钟,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那种柔和的光线,也不知发自何处,罗开试着把门更推开些,那机械人的头部,忽然转动了一下,正面对准了罗开——虽然没有“外壳”,但是正面和反面,还是很容易分得清。正面的中间,有凸起,凸起之下,是两个孔洞,那一定是鼻子和鼻孔。而再下面,是一个“口形”的存在。上面,则是有着光芒闪耀的许多小晶体——这是眼睛,从那片精细的结构来看,这机械人的眼睛,一定比真的眼睛,有更多的功用。 当罗开看到它的头转向自己时,他可以肯定,它已经看到了自己。 罗开怔了一怔,他不是把门关上,而是索性把门完全打开,并且,用十分镇定的声音,和那没有外壳的机械人,打了一个招呼:“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罗开之所以这样镇定,是因为他肯定,这机械人,不管是什么星球人造出来的,它既然那么精细,能力一定非同小可。说不定,他只要手指一指,就会有极强烈,具有极大杀伤力的镭射光射出来,已被它发现,再想躲避,那是不可能的事,只好大着胆子博一博,反正是祸不是祸,也很难躲得过去! 罗开在走出去的时候,神态看来虽然从容,但手心也捏了一把汗。 出乎他意料之外,那机械人虽然没有外壳,可是却能动作——外壳对机械人来说,并不重要,它头向上一抬,也开口说起话来,有着洁白的牙齿,和红红的舌头,在它发出声音之前,有许多细小如丝的组件,不断在闪耀着,整个机械人,看起来,就像是缩小了不知多少倍的一座大型电脑! 等了十秒钟左右——罗开相信它先接收了他的话,找出了这种话的资料,同样用这种语言来回答。果然,它一开口就先叹了一声:“你好,我一点不好,我没有了外面的那一层……皮肤,样子看起来,一定怪极了!” 若是在此之前,未曾见过三晶星机械人的话,罗开不知要惊讶到什么程度,但这时,他却有足够的镇定来和机械人对答,想想卡娅甚至爱上了一个可能相类的机械人!只不过,偷进古堡来,竟会见到那样的一个机械人,罗开自然料不到,所以他的声音,还是不免有点不自然:“还好,不是……你的皮肤到哪里去了?” 机械人头向一旁侧了一侧,作了一个思索的姿势。怪的是,它只是头部在动,身子一动也不动,它的回答是:“不知道,我对自己的皮肤怎么样了,一点印象也没有,可是我却知道,我应该有一层皮肤。还有,为什么我的身体不能动?” 罗开吸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人类有一种病,若是中枢神经受了伤,可以导致身体不能动,那……种病叫做瘫痪。可是我不认为机械人也会有这种病。” 那机械人的头部摆动不已,各种组件微光闪耀的速度,又快又密,它又道:“当然不会,我是第九号,是你制造我的!” 罗开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他思绪十分紊乱——任何人突如其来,遇上了这种情形,都会有同样的失常,罗开算是十分镇定的了!他立即想到,眼前这机械人,看来像是正在制造中,还未曾完成。自然,也有可能,是本来完整,但却被拆除了某些部分! 他做着手势:“我不是你的制造者,你对‘三晶星’有什么印象?” 罗开在说到“三晶”的时候,使用了万数代的三晶语言的发音。那奇异的发音,才出自罗开的口,机械人的整个头部,至少有一半,变了起来,闪耀着——如果它有“皮肤”的话,这种反应,可能会变成脸红、出汗、兴奋或紧张! 接着,机械人就叫了起来,重复了一遍音节:“当然有,我应该是那里来的!” 罗开的心中,陡然一动,伸手指向它:“你本来就是三晶星机械人,后来逃走了!背叛了!” 机械人对罗开的指责,却表现了陌生:“我……逃走?背叛?我……逃走?背叛?” 罗开这时,肯定眼前这个不完全的机械人,正是需要寻找的那个,只是他不知道何以神通广大的三晶星机械人会落在康维十七世的手中而已! 罗开吸了一口气,又道:“你有使双鞭甲藻发光能力加强的能力,最近你还玩了一次这方面的花样!” 可是,机械人对于罗开的活更陌生,更不懂了,这一点,可以自它怀疑的语气中听出来,它又重复着罗开的话,然后道:“我没有……这方面的资料。” 罗开盯着它,心中所想的是:这个三晶星机械人,一定被“惩罚”过,以致没有了“皮肤”,身子不能动,也丧失了若干“记忆”。 可是,难道对这个机械人施展惩罚的,竟然是康维十七世?如果是他,那康维十七世,又是什么身分? 罗开来到古堡,目的是想揭开康维十七世的秘密,可是现在,谜又更深一层! 罗开知道,如果自己所料不差,那么眼前这个机械人,“记忆”已被消去了一部分,“想”不起以前的事情来了。这种情形,对地球人来说,相当陌生,也不能完全接受,罗开当时的决定是,等有机会见到远,就告诉他,他要找的那个三晶星机械人,是在这个古堡之中。 (当罗开想到了这一点的时候,他隐约感到,自己的设想,有一些不对头之处,可是他又想了一遍,仍然只是那种感觉,而说不上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头。) 罗开没有继续想下去,他只是问:“你有能力和三晶星人——应该是你的主人,或者说你的制造者联络吗?” 机械人的头左右摇摆着:“不能!” 罗开心中想:它这方面的能力,一定已被取消了!他又道:“你不会把我到过这里的事,告诉任何人?” 机械人的口答极快:“我不会告诉,因为你不想我告诉,可是你出现,在我的‘视力’范围之内,一切被记录下来,可以十分容易还原。” 罗开苦笑,那机械人的双眼,记录了一切,如果康维懂得利用这机械人,很容易看到他来过,和机械人对答的一切情形,就像自动的闭路电视,会摄下镜头前的一切,可以很容易地在萤光屏上显示出来一样。 那么,他应该怎么办?罗开在想:把这个机械人毁去?那该不是难事,他身上总带着可以引起一场小型爆炸的爆炸品,可以达到这个目的。 可是,罗开又认为那是三晶星人远所要的那个“背叛者”,三晶星人要在它身上找出机械人背叛的原因,要是毁去了它,远自然会大失所望!就在他犹豫不决时,房门上,忽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格格”声响。